
西北角·中國甘肅網記者 宋芳科
甘肅省博物館非遺集市的展臺前,包雨蕾的敦煌藻井香包一亮相就攥住了人的目光——青綠色絲線繞出的蓮瓣層層疊疊,中心飛天剪影隨腳步輕晃,清雅檀香混著花草香漫開來。這款光是飛天飄帶針法就琢磨了一個月的新作,藏著她的心思:用慶陽香包的針腳,把甘肅的千年文脈繡進當下生活。
作為慶陽香包第三代傳承人,包雨蕾與這門手藝的緣分,是慶陽老屋里的耳濡目染。“奶奶和媽媽做活時,我就趴在旁邊看,課本上都畫滿了繡花樣子。”她說,慶陽女孩兒多是“七歲八歲學針線”,自己的第一針也是這么跟著扎出來的。最初跟著長輩做的,是當地端午祈福的傳統“絀絀”——藏針繡法讓香包看不見針腳,只露出飽滿圓潤的造型,是刻在記憶里的老物件。
真正讓她想“給香包加點新東西”,是一次省博看展的觸動。站在馬家窯彩陶罐前,她盯著罐身流轉的旋渦紋出了神:“這么好看的紋路,繡在香包上多妙?”后來去敦煌,莫高窟里飛天的飄帶、藻井的繁復花紋更讓她挪不開腳。回來的路上,一個念頭愈發清晰:要讓博物館里的文物“活”在香包里,讓老手藝沾染上“文化氣”。

敦煌文化成了她最上心的靈感來源。為做“飛天藻井”系列,她前前后后跑了三趟敦煌,帶著畫板趴在壁畫前臨摹,連飛天飄帶的弧度、藻井蓮瓣的層數都一一記在本子上。“飛天的衣袂得有飄動感,普通針法繡不出那股仙氣。”她試著用細金線配“虛實針”,繡時忽松忽緊,讓絲線透出底色,倒真有了半透明的輕盈;藻井的層次則用“盤金繡”一層層堆,色彩特意找壁畫修復專家要了礦物顏料色譜,赭石打底、石青石綠點綴,古味兒一下就出來了。香料也得配得上這份意境,她把檀香磨細當底,又加了點薄荷和桂花,“聞著就像站在石窟里,有歷史的沉靜,也有花草的鮮活。”

馬家窯彩陶的紋樣,被她玩出了更接地氣的花樣。省博那只蛙紋彩陶罐,她翻來覆去看了不下十次,沒直接照搬,反倒把蛙紋拆成簡潔折線,旋渦紋縮成小巧裝飾。繡的時候特意用“剁針”,讓絲線帶著粗獷肌理,像極了陶土質感,邊緣還繡了幾道細紋模擬彩陶開片。最實用的是里面的香料,混了艾草和陳皮,“老一輩說蛙紋象征豐收,現在夏天掛車里,既能驅蚊,看著也有好寓意。”這款蛙紋香包去年在省博集市賣得最火,不少游客說“帶回去能裝飾能用,值了”。

作為傳承人,包雨蕾總說“不能守著老手藝等顧客”。她太懂現在人的需求:年輕人喜歡小巧的,就做“迷你文物”系列——巴掌大的香包里,敦煌供養人變卡通形象,馬家窯紋樣成時尚圖騰,掛背包正合適;游客要伴手禮,就設計禮盒,每款香包配張小卡片,寫清背后的文物故事,“讓大家買的是手工藝品,帶的是甘肅記憶”。2025年春節,她的新春主題香包剛擺上展臺就被搶空,不少人沒搶到,還特意加了她微信等補貨。
但再怎么創新,老祖宗的規矩她沒丟。慶陽香包的十道工序,從選布、剪裁到刺繡、縫合,一道沒省;40多種針法,她閉著眼都能說清用法。“‘絀絀’的精髓就是藏針,針腳露出來就不地道了。”她選布只挑老粗布,說吸香料久、香味散得慢;配香料更是較真,“桃花絀兒”要用慶陽本地桃花窨制,“荷花絀兒”得加新鮮荷葉精油,“香味和紋樣得配得上,才是正經香包。”

如今,她的香包早走出了集市。抖音上,她拍自己臨摹文物、調試針法的視頻,意外圈了不少粉;高考前推出的“金榜題名”香包,把傳統文昌袋改得更精致,配了提神薄荷香料,一下賣了上萬件。從幾元錢的迷你掛件到上千元的收藏級作品,產品線很全,機場文創店也找她合作,讓這些帶香氣的“甘肅名片”走進了更多人手里。
“小時候看奶奶做香包,覺得是過日子的手藝;現在才懂,這手藝里藏著咱甘肅的根。”包雨蕾拿起桌上剛繡好的飛天香包,陽光穿過絲線,在墻上投下細碎光影。那些針腳里,有慶陽老屋的煙火氣,有敦煌石窟的千年風,更有老手藝對接市場的鮮活勁兒——這大抵就是非遺最好的模樣:守得住根,接得上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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