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西部的黃土高原上，出土大量5000年前碳化水稻遺存，究竟是當地種植？還是貿易所購？其作為仰韶文化晚期大型聚落遺址——甘肅南佐遺址(距今5100-4700年)發掘考古研究的重要謎題之一，長期以來廣受學界和社會關注。

　　中國人民大學韓建業教授團隊與合作伙伴最新完成的研究發現，5000年前，南佐遺址所在黃土高原的氣候條件適合水稻種植。

　　資料圖：南佐遺址發掘出土大量碳化水稻遺存。　中新網記者 孫自法 攝

　　這項史前黃土高原氣候及作物考古重要研究的成果論文，近日以“中國黃土高原中部5000年前存在適宜水稻種植的氣候條件”為題，在國際專業學術期刊《古地理古氣候古生態》(Palaeogeography, Palaeoclimatology, Palaeoecology)在線發表。

　　論文通訊作者韓建業教授曾擔任“考古中國”重大項目甘肅慶陽南佐都邑遺址考古隊2021和2022年度領隊，他介紹說，水稻的起源和傳播是人類發展史上重大事件之一，其與旱作農業一起，為推動東亞社會演進和文明發展提供了經濟基礎。水稻馴化自長江中下游，隨著全新世大暖期的開始，被傳播到海岱和中原等中國北方旱作區，并于全新世中晚期，進一步向中國西北傳播至甘青地區。

　　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甘青地區先后在南佐遺址、禮縣高寺頭遺址附近以及天水西山坪遺址附近發現水稻遺存。其中，南佐遺址在近幾年考古發掘中出土了數以百萬計的碳化水稻種子遺存，是黃土高原地區目前出土水稻遺存數量最多的地點。

　　然而，南佐遺址所在的黃土高原中部的農業模式自全新世中期以來便長期以旱作為主，而且距今5000年前后中原地區迄今很少發現稻谷遺存，因此，南佐遺址水稻遺存是當地種植還是貿易等途徑帶來一直存在爭議。

　　資料圖：南佐遺址發掘現場，考古研究團隊觀察碳化水稻遺存。中新網記者 孫自法 攝

　　韓建業指出，要厘清爭議，最直接的方式是找到相關考古學證據。雖然受埋藏條件所限，目前尚未在南佐遺址附近發現稻田和農具等驗證水稻本地種植的直接證據，但不能排除如此大量的水稻是本地種植的可能。因此，要解決南佐遺址水稻來源問題，需結合其他方法綜合研判。

　　論文第一作者、中國人民大學歷史學院博士后張丹認為，氣候是作物生長的決定因素，重建南佐遺址存續期間的氣候條件如年降水量、作物生長季積溫等，是判斷水稻遺存是否為當地種植的重要依據。在諸多氣候環境要素中，年降水量和大于10°C的生長季積溫(水稻生長的基點溫度為10°C)是影響水稻生長發育的兩個關鍵因子。然而，5000年前南佐遺址所在區域的年降水量和大于10°C的積溫如何？其水熱條件能否滿足種植水稻需求？之前并不清楚。

　　在本項研究中，韓建業團隊聯合臨沂大學、蘭州大學、中國科學院地質與地球物理研究所、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專家學者，在南佐遺址北部6千米位置找到涵蓋南佐遺址存續期的全新世自然剖面——帥堡剖面，他們將該理想剖面中的蝸牛化石提取出來，獲得全新世以來的蝸牛化石組合序列，并據此重建南佐遺址存續期間的氣候環境背景。

　　南佐遺址和帥堡剖面地理位置及所受季風影響示意圖。韓建業 供圖

　　進一步結合前人建立的“現代表土蝸牛組合-氣候環境參數”數據庫，研究團隊定量計算出5000年前南佐遺址所在區域的溫度和降水范圍，結果顯示，黃土高原當時的氣候條件較現今更加溫暖濕潤，年降水量達到550-600毫米，大于10°C的積溫超過3400°C。

　　張丹表示，根據水稻生長所需的水熱條件，即年降水量不低于500毫米、大于10°C的積溫不低于3100°C。這項研究表明，5000年前南佐遺址所在區域的氣候條件足以滿足水稻種植。

　　“盡管當時的氣候條件適合種植水稻，但要明確南佐遺址的水稻遺存是否為當地種植，還需結合其他多指標方法來綜合判斷。”張丹提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