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甜柿餅

　　原標題：霜降甜柿餅

　　陳學仕

　　據說霜降天的柿子最甜。但是老家不種植柿子樹，那像紅燈籠一樣掛滿枝頭的柿子，以及在霜降天摘柿子的紅火情景，只能在夢中相遇。還好，童年時候的冬天，每年都能收到一包柿餅，厚厚的柿餅上落著一層薄薄的霜，就像撒了一層白砂糖，想想都覺得甜。

　　柿餅是爺爺的好友“甜”爺爺寄來的，每年的冬天總能準時寄達。

　　那位“甜”爺爺究竟是一位什么樣的人呢？因為還不太懂事，我以為他就是一個像柿餅一樣“甜”的爺爺。他是不是也像爺爺一樣長了一頭霜雪般花白的頭發，一把霜雪般花白的胡須呢？不知道。等再大一些，才知道他姓“田”，而不是我想象中的“甜”。

　　經常聽爺爺講起他和田爺爺的故事。爺爺年輕的時候在鄉上工作，田爺爺是他的好友。田爺爺是一位郵遞員，他的工作就是每天騎著自行車，把各種信件和包裹送到人家里。田爺爺的老家在陜西，每年秋冬時節，他總能收到老家寄來的柿餅，他給自己留一些，其余的都送給爺爺。

　　后來田爺爺回了陜西老家，雖然一直沒有見過他老人家，但我的心里卻從不缺少他的形象。每當想起來，眼前就會浮現出一位身著工作服、肩挎綠色郵包、騎著綠色自行車，行進在鄉間小路的郵遞員。中年以后，讀過于堅的詩歌《騎煙的郵遞員》，田爺爺在我腦海中的形象，就變成了一位“騎煙的郵遞員”。只不過，我的田爺爺投送的不是詩歌，而是甜甜的柿餅。也許，那是寫滿他心田的另一種詩歌。

　　一如既往地，每到冬天，我們家就會收到田爺爺寄來的柿餅。

　　東晉時，大書法家王羲之在橘子成熟的時候摘下三百枚，送給遠方的朋友，并附《奉橘帖》一封：“奉橘三百枚。霜未降，未可多得。”那橘皮還是青青的吧？透過“霜未降，未可多得”，能夠感受到王羲之那急于和朋友分享的迫切心情。其子王獻之亦有類似的《送梨帖》：“今送梨三百。晚雪，殊不能佳。”王獻之似乎是個慢性子，沒有他父親王羲之那么心急，他在等待一場雪，他要將美麗的雪景和香甜的梨子一并饋贈于朋友，可雪還是下得晚了點兒，于是就有了“晚雪，殊不能佳”的感慨。

　　爺爺和田爺爺都沒有讀過多少書，他們并不會像王羲之、王獻之父子那樣把秋冬之饋贈寫成雅致的書信，但我相信，在他們心里，早已疊放了一沓沓厚厚的《柿餅帖》。

　　如今，每到霜雪時節，就看見各色品種的柿子擺滿超市貨架，有厚墩墩的磨盤柿、紅彤彤的火晶柿，也有小巧玲瓏的雞心柿、皮薄肉厚的羅田柿、脆甜爽口的黑糖柿……而那有著一層薄薄的霜的柿餅，在我心中仍然猶如一行行甜甜的詩句。